作者｜夏颂编辑｜闫如意
2月16日，短道速滑类比赛项目全部结束。
2金1银1铜，短道比赛圆满收官。没想到冲上热搜的话题，却是“心疼武大靖”。人们的心疼不无来由。在家门口的这场冬奥，武大靖三次与奖牌失之交臂。第一次，是米决赛，武大靖一路领滑，结果因为赛场出现危险因素被中途叫停，等比赛重新开始，武大靖已经体力不支，改变战略护送两位队友拿牌。第二次，米半决赛，本是他的卫冕之战，却因为黄大宪的抬刀影响了速度，错失了自己最强项目的奖牌。第三次，最后一个决赛日，0米接力的赛场，原本是他弥补遗憾的最后机会。武大靖两次拼尽全力，把位置提到了第三，结果因为队友的失误，没能拿牌。米的赛后采访，他一连说了4句遗憾：“挺遗憾的，我放弃了速度，去滑路线。”“会有遗憾，但是还是把心态调整好。”“我一直把每场比赛当作最后一场来比，我不知道后面还会不会参加世界比赛。”“这届会有点遗憾吧，也是自己的一个遗憾。”失误是意外，比赛总有胜负。人们心疼武大靖，不是心疼他没有拿奖牌，而是心疼一个速滑老将也许是最后一次站在世界舞台上，却留下了遗憾；也是心疼一个并非少年天才式的选手，坚守了20年的赤诚。凌晨4点的佳木斯武大靖的滑冰梦，开始于年的盐湖城冬奥会。年2月16日，是中国短道速滑队光辉时刻：短道速滑女子米决赛中，杨扬获得冠军，这是中国短道速滑的首金，也是中国代表团在冬奥会上金牌“零的突破”。大杨扬冲刺夺金的画面，鼓舞了辛苦比赛的冬季运动员们，也打动了佳木斯一个守在电视机前的孩子。武大靖的速滑梦想，从此开始。原本淘气的武大靖，开始正经起来了。当时，佳木斯没有室内冰场，室外零下三十多度，上冰十分钟脚就冻麻了，武大靖就每隔十分钟跑到家长休息的帐篷里暖下脚，缓过来再继续训练。第一次上冰，训练完他问妈妈：我摔了多少次？妈妈告诉他：次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武大靖都穿二手的、大一号的冰鞋，因为妈妈也不懂，她觉得孩子长得快，买大一码可以穿久一点。但这些都没有磨灭武大靖对短道速滑的热情，他每天4点起床，去冰场训练，练到6点半，再出发去上学。这一练就是三年。那年，科比那句“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，我看了十年”还没有成为经典，还是小学生武大靖早已熟悉凌晨四点的佳木斯了。能去室内滑冰不挨冻，是武大靖的一个梦想。13岁时，这个梦想终于成真了：拥有室内冰场的江苏队到佳木斯选拔运动员，武大靖毫不迟疑地踏上了南下的火车。那时候的他还不懂什么是儿行千里母担忧，更不知道想家是啥，满心只有期待和兴奋。训练专业度上来了，运动员必备的伤病也找上门来了。有次训练，几个人不小心摔倒在一起了，“根本不知道刀在哪儿，只感觉冰刀一直在我眼前晃。”等他站起来准备再开始训练的时候，教练发现地上全是血，武大靖的胳膊、大腿上出现了两道极深的伤口。伤病在累积，但武大靖也变高了，变强了。15岁那年，江苏省队突遭解散，他进入了长春队。16岁时，国家队的四男四女到地方比赛，武大靖抱着“我要赢，我要neng你”的对战态度参加了比赛，终于拿到了进了国家队的名额。那是年，16岁的武大靖个头窜到了1米82，属于竞技体育的胜负欲、野心随之而来：到国家队，我好好练，要参加奥运会！谁能想到，少年武大靖一路辛苦却顺利的故事就此戛然而止。国家队的末班生国家队这三个字的重量，比想象中沉很多。刚进国家队时，武大靖的位置很尴尬——实力上不了国家一队，年龄已经过了国家二队，他在青年队“混”着，被女队打击着。——当年的国家队教练李琰把他选入国家队，扭头给他丢进了女队做陪练。上了训练场，他发现自己连女队员都滑不过，“长距离周洋过我，短距离范可新过我”。武大靖绷不住了。更让他不安的是，国家队一点都不“安全”。想要进国家队的人，每个省都有那么几个，而国家队的名额清清楚楚：十男十女，不行就卷铺盖回地方。他亲历了好朋友马强的离开。一次国内赛发挥失常后，没有明确的劝退理由，一纸通知下来，马强就收拾行李回了长春。那段时间的武大靖，每天把24小时过出了48小时的强度，却依旧提心吊胆，怕一睁开眼睛，淘汰的就是自己。武大靖极少谈论自己的生活，但他的脚是年轮，记录下了他的每一次拼命练习的瞬间。他的脚上有一块像骨头一样的凸起，是被冰刀鞋磨出来，参加《向往的生活》时，他很平淡地描述自己那双遍布着伤疤、老茧和骨头变形的脚说：“我有一双很丑的脚。”但如乒乓球教练刘国梁所说：我觉得很漂亮。这是运动员的勋章，这是运动员的骄傲，这是奋斗的力量。尽管已经如此努力，他依旧是国家队的末班生。比他晚来的韩天宇，已经开始参加国际赛事，武大靖还在训练；年世锦赛选拔，6男6女，60%的成功率，武大靖还是没有成功。那一次，他目送着选手们的车远去，将自己的训练拉到了魔鬼级别。其他选手外出比赛的17天，他拉着留下的助理教练，每天研究战术，看录像，修改动作，在细节上反复抠。或许这17天，就是武大靖1万个小时理论的最后个小时。教练李琰回来，看到了他量变产生的一点点质变——武大靖进步了。年，武大靖终于开始出现在世锦赛接力赛上，站在“只需维稳”的第三棒。随后，武大靖的实力一次次被证明：短短3个月里，他先后拿下了短道速滑世界杯上海站男子米第三、索契站第二。年10月，在世界杯男子米决赛中，武大靖以1分27秒的成绩获得冠军。武大靖已经成为领奖台常客，但他想变得更强——成为奥运冠军。年，武大靖出战索契冬奥，米决赛前3圈他一直处于领滑的位置，直到最后一圈，因为些许恐惧和迟疑，他被俄罗斯选手安贤洙反超，最终收获了银牌。这个成绩已足够让中国男子短道速滑队振奋，但武大靖的表情一点都不明朗。索契冬奥会之后，他很快进入了平昌冬奥的备战周期。“我都能看到金牌了。”他抱着这样的信念。干干净净，武大靖命运多爱和武大靖开玩笑，看看年平昌冬奥会就知道了。比赛进行到第14天时，中国最有夺金实力的短道速滑队颗粒无收，前4个比赛日便被判了8次犯规。整支队伍士气大挫，隐忍如武大靖，在1米接力、米接连被判罚后，心态也已经很难平稳。短道速滑的最后一个比赛日，武大靖也只剩最后一片净土，米。预赛中，武大靖以40秒的成绩刷新奥运纪录；1/4决赛，又以39秒创造了新的世界纪录，干净利落。半决赛时，麻烦又找上门来。比赛开始不久，匈牙利和加拿大选手发生了碰撞，刀片掉落冰场，为了运动员比赛安全，裁判猛然喊停，当时武大靖已经抢占内道占据绝对优势，全力滑了近两圈半。“叫回来再重新开始的时候已经感觉快透支了，呼吸也不是很匀，腿也有反应了。”但武大靖够猛，够争气。决赛场上，他全神贯注，一圈滑得比一圈快，把心中憋着的那股失望、愤怒、不敢，终于用最光明正大的方式抒发了出来——用最快的速度，不给后面一丝一毫碰触的机会，绝对的第一，干干净净。武大靖，终于成了。武大靖，“几乎没有天赋”竞技体育毕竟是残酷的。28岁的普通人尚未到而立之年，28岁的武大靖已经是短道速滑队里的老将。他抵达了一个运动员的鼎盛时期，体能的下坡路近在咫尺，腰伤更是让他越发艰难。年9月，腰伤未好完全的他匆匆归队，因为缺席前面的训练，他的国际大赛积分排名靠后。10月底，冬奥会的资格赛决赛时，他因为抢跑被罚，没有拿到直通北京冬奥的入场券，又辗转两站比赛，才拿到冠军和资格。卫冕的压力，体能的下降，都让武大靖难以喘息。他的妈妈接受采访时忍不住说：“大靖承受了很多，能站到奥运会的舞台，他已经成功了。”人们都在担心也许这是武大靖的最后一场比赛，担心他的遗憾也许难以挽回。然而，在观看米决赛回放时，有网友发现，武大靖在任子威超越自己后，轻轻碰了碰任子威的手，示意他“走”，同时抢到第二的位置卡住对手，帮助任子威获得了金牌。这是短道速滑的传承，武大靖真正成了中国短道速滑队的大哥，有遗憾但不后悔，一个沉稳、有力的领头人。这个顽皮的小男孩，从佳木斯的凌晨四点出发，滑到了索契，到了平昌，长成了栋梁的模样。武大靖远非天才型选手，曾经有老师评价他，“几乎没有天赋”。武大靖对自己的评价是：速度、耐力、爆发力都很差，唯一算得上天赋的就是冰上的一些掌控力。没有卓越的天赋，也没有为他精心部署的家庭，他只能投入所有的时间和热爱，用训练和思考打磨自己，痛苦蛰伏多年以后，终于破茧而出。天才的故事固然让人热血澎湃、羡慕不已，但在武大靖的故事里，我们也许更容易看到自己：一个不算有天赋的普通人，到底要不要坚持自己的梦想？显然，武大靖并不后悔，在赛后的微博中，他感激短道速滑，“感谢我们彼此毫无保留的付出和支撑”。他说，只要国家需要身体允许，绝不认怂。关于未来的征途，武大靖也许早已给出了答案：武大靖的头盔，是定制的齐天大圣的图案，他把自己的头盔叫做“华夏战神孙大圣”。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，不怂不退地站上新赛场。金猴奋起千钧棒，玉宇澄清万里埃。当群众呼唤大圣的时候，就是大圣归来的时候。参考文献：
人物：《武大靖当你足够快》
南方人物周刊：《这四年，连妈妈都不知道武大靖经历了什么》
中国新闻周刊：《武大靖，英雄抱憾》
GQ报道：《和武大靖一起滑冰》
CCTV体育频道：《风云会》
CCTV13：《面对面》
